夏之禹 他是最早想要退出《说唱新世代》的rapper,却比大部分人都走得要远
“我觉得大家习惯了压迫情感的表达方式,有的时候举重若轻是一种更好的表达方式。”
“经历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都只活一辈子,你这一辈子再精彩,还有60亿的经历呢。”
在一团和气的《说唱新世代》中,夏之禹的发言总是十分犀利,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在一群年轻人中,他这个“老年人”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在节目结束的一个月后,我们找到了夏之禹,和他聊了聊他的故事。
夏之禹出生在四川广元市宝轮镇,自秦汉以来,这里就是连接四川、甘肃、陕西的交通重镇。李白在《蜀道难》描述的那段从陕西越秦岭入蜀的道路,广元就是必经之地。
建国之后,国家修建了从宝鸡到成都的宝成铁路。这条横跨秦岭的铁路成为了西南、西北重要的物资交流渠道,也是中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
而宝轮镇的昭化火车站,则正处在这条交通要道的中心。这里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川陕甘接合部重要的物资转运站,也是主要的客流集散地。
有了交通之便,为了支援三线建设,国有单位核工业23建设公司和中国水电五局便在这里扎下根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外来企业用围墙规划出单位大院,和院子外面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立。他们既不想融入地方,也看不起地方。
夏之禹的父亲是绵阳人,从地方考进单位,刚开始受到排挤,最终依靠出色的技术赢得尊重。
直到90年代末,单位的效益逐渐下滑,这种对立的秩序才开始慢慢没有那么明显。但已经存在的,却从未消失。
年轻一代人经历了港台电影、互联网时代的洗礼,却仍旧没能消除隔阂,有的人留在本地安逸地生活,有的人和夏之禹一样前往其他地方,寻找自己的归宿。
以上就是夏之禹那首《hometown》的背景故事,支援三线、国企地方矛盾、下岗潮…
其中每个故事都可以进行宏大的叙事,夏之禹却选择静静地站在那儿,和整个历史洪流擦肩而过。
他承认这样的表达并不深刻,但他本身也并不喜欢深刻的表达:“因为所有你当时觉得深刻的感受,回过头来再看都是过眼云烟,我没必要再去故意强化什么。而且如果情感太过浓烈就难免主观,我很不喜欢主观的表达。”
这首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贾樟柯,但事实上虽然描述的是同一时期,贾樟柯的电影更倾向于描绘老一辈在面对时代变革时的乏力。
而夏之禹更愿意描写他这代人和新世代融合的过程,他想要创造一种疏离感,让听众跳出既有印象来观察一个世界。
《hometown》是他新专辑《young fresh chin》的其中一首歌,在整张专辑中,大家将会感受到的是一个以中国西南小镇为背景的架空时代的故事。
家乡的生活带给夏之禹的,更多是局促和自卑,他并不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以至于每次演出时,都会有些紧张。
而Hip-Hop给夏之禹带来的,则是整个世界观的颠覆。
他从林肯公园开始听起,到后来的埃米纳姆,在新华书店他买到了50Cent的《大屠杀》。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这种有力量的律动非常好听。但在网上查完歌词之后,他震惊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英雄不一定是完美的,他也可以是满身瑕疵、出身草莽的。
这种巨大的反差并没有让夏之禹感到不适,他认为这样的形象,才是更丰满和真实的,正是这种粗野和刺激让夏之禹着迷。
上了大学之后,夏之禹开始混迹各大Hip-Hop论坛,在Yhood上,他和馒头、小爆组成了成都早期的说唱组合APlus。
在论坛上,APlus的歌词深刻,风格偏向于走心的Jazz Hip-Hop,一度在论坛上备受好评。
在那首广为流传的《带着梦想飞》中,就有馒头和夏之禹的verse,当时的夏之禹用的还是Yung Shar这个AKA。
大学毕业之后,夏之禹来到成都和馒头一起做歌,跑了两年演出也没能挣到什么钱,后来馒头毕业后前往加拿大留学,APlus也就解散了。
夏之禹本人也在家人的压力下找了一份工作,成了一个打工人。在这期间他并没有完全放弃说唱,不但接触过GO$H的前身,和明堂唱片的老板李天杲也始终保持着联系。
2015年,在李天杲的邀请下,夏之禹正式加入明堂唱片。他一直保持着对于成为职业rapper的憧憬,并且讨厌上班的生活。既然说唱能够赚钱了,那么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加入明堂之后的夏之禹,没有选择像APlus时那样,做很多“深刻”的作品。相反的,他写了大量类似“恋爱冒险物语”系列的作品,其中甜蜜浪漫的风格,让很多粉丝开始叫他“嘻哈界王心凌”。
在去年的《California Dream》中,他幻想出了一个生活在洛杉矶的华人匪帮,在西海岸街头做着《英雄本色》中那样的浪漫故事。
相较于写自己身上的故事,夏之禹更倾向于描绘一个他想象中的世界,更愿意客观地看待世界的变化。
这源于他身上某种虚无主义的气质,在他眼中,他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并不重要,所以他的经历也不重要。他也没从没想过当什么发声者,他只是一个rapper。
在2018年的时候,夏之禹在公司的建议下,参加过一次《中国新说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并没有走得太远。
他带着参加一档Hip-Hop节目的心态,来到了一个选秀节目,结果自然是发现了一些人并不real的一面,这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今年上半年由于疫情原因,公司基本接不到什么活儿,运营也受到了不小影响。在软磨硬泡之下,公司想让夏之禹参加《中国新说唱》,他宁死不从。
正巧后来《说唱新世代》的导演打电话找到他,将节目形容的多姿多彩,夏之禹一听不错,就这样去参加了节目。
万万没想到,第一期节目,夏之禹就打了退堂鼓,在和马思唯的对话里,他还直接把公司给卖了。
对于不想比赛的原因,夏之禹十分理直气壮:“两个半小时创作一段全新的verse然后以一个完整的状态当众表演出来,这事儿靠不靠谱你们应该也非常清楚。
在录制之前,所有人都没有得到任何有关规则的消息,这就好比找一帮球员去打比赛,到了现场发现篮筐四米高,这场球打还是不打?
可能很多人觉得镜头前机会难得,硬打也能接受。但我觉得对于不合理的规则我有权力提出质疑,质疑没有得到解决之前我也有权力拒绝。”
很快,一个细节就让夏之禹对整个节目就有了改观,一开始选手们都有一个所谓的编剧导演来做人设,但编剧导演沟通过一两次以后就被调到其他岗位去了。
在节目之后的选歌、舞台表现,每一位rapper都有很大的自主权,没有任何人来干涉。单就这一点,就让他觉得节目挺靠谱。
目前他对于《说唱新世代》的看法是,第二季请有志青年们踊跃来参加,你会度过无忧无虑的三个月。
在节目中,夏之禹两次面对镜头,说出了他对于说唱表达的理解,他鼓励年轻rapper写歌词多留白,也建议他们多关注关注自身之外的世界,这两个观点受到很多听众的认同。
在他看来,年轻一点的创作者很可能没有摆脱自己是“天选之子”的错觉,所以他们更喜欢专注于个人经历的表达,并且笃信自己的经历值得歌颂,更喜欢主观的、喷涌的情感。
这种极端情绪的宣泄,在如今的中文说唱中有着很明显的上升趋势,而收敛的情绪表达这件事,他是从国蛋的作品中体悟到的。
在国蛋身上那种对于生活细节的描写、独到的语言风格,都给了夏之禹很大的启发。
对于严敏导演说的“说唱的本质是发声”,夏之禹也有自己的看法。
他是一个坚决拒绝使命感的人也希望我们不要给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去套上使命。
要不要扛大旗应该是每个人自己的自由选择,当然这事儿也不要掉以轻心的就去扛,先把自己要表达的东西内化好,真情实感的想要并且想好一些问题后再去探讨。
特别是有关社会的问题,不要以寻找财富密码为目的去发声,哄的了别人哄不了自己。
在节目过后,夏之禹立刻回到了那种不紧不慢的生活之中,他是一个很难受外界影响的人,对未来也没有什么规划。
在和汽油队兄弟的Cypher里,夏之禹有一句歌词是“钱够花五天就不懂数字六”,完美地形容了他的生活状态。
接下来他会逐步发行他的新专辑《Young Fresh Chin》,网易云上已经更新了第二首歌《游戏》,说的是发生在小镇游戏厅中的故事,这让人又想到了毕赣电影中的游戏厅。
夏之禹已成气候,接下来听歌就完事了。
撰稿&排版 / 南京鸽子王 图片 / 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