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大包子DBZ：我想成为艺术家，尽管这个词充满讽刺

2018年，大包子DBZ去参加说唱节目，没过海选，某导师对她说，你的flow很好，音乐很好，但可能不适合我们节目。“当时我就觉得，对，我果然不适合，就决定再也不碰这些了。”于是她后来没有去任何节目，直到《黑怕女孩》节目组找到她，说节目想做态度表达，想改变音乐圈现状，她被这番话打动，决定参加。

在初舞台上，她带来早期作品《雪の咏女》，节目播出后，这首歌的编曲师Anti-General讲述了背后的故事，“当初大包子DBZ写雪女的歌词写了整整一年，我问她为啥能写这么久，她说这是首很好的beat她想好好对待。之后常有采访问我那次合作的感受，我一直都说我的歌曲很注重画面感和故事情境，而她是少有的能用歌词诠释出那个画面的音乐人。”

一首歌写整整一年，足见大包子DBZ对音乐近乎苛刻的追求。在一公里，她也表现出了在音乐上的绝不妥协。制作人曾轶可希望她们先写词，再根据鼓点编排flow，可她当时没法进行下去，“当时我们直接拉到录音棚，有个编曲老师在那里，我们一边写flow，他一边编曲，那个编曲我当时实在是无法忍受，可以说非常难听。看节目就知道，我当时整个是大崩溃。”
好在是有惊无险，在节目里可以看到，厂牌拿到最终的编曲时，可谓是欣喜若狂，“超满意，那就是我想呈现的东西。”之前在备采里，她对编曲师进行了一番“diss”，拿到最终版后，她进行了道歉。
大包子DBZ还表示，她之后还会采用先写词再编曲的创作方式，她认为先有beat再写歌是极大的限制，“大家都在想怎么去驾驭这个beat，其实是被beat玩了，往往会忽视真正想表达的内容。”这样的创作方式挺考验编曲师的能力，但她不担心，因为她本身就会编曲。

大包子DBZ的厂牌演完之后，王嘉尔对她们给予了高度评价，给出了99.9分。我问她怎么看王嘉尔打的分数，“我觉得应该的吧，值啊，不值吗？我很喜欢这首歌。”对于自己的表现，她也很满意，因为所呈现的风格很自我，“平时我就会做那样的风格，只是在歌词上更大胆直白了些。”

观众respect时，厂牌做了个“不用多说，仔细听”的手势，这是她和赵大喜想的，“我很讨厌说废话，所有想说的都在音乐里，音乐舞台就比音乐，不说有的没的。”

7月16日，她发微博说，“我讨厌type song，我来拓展说唱音乐的边界。”在采访里她也提到了type song泛滥的现状，“我最讨厌的就是type song，你听完这首歌，可以在QQ音乐找出一亿首跟它差不多的歌，我觉得做音乐一定要有不可替代性，”她直言不讳指出她在所观察到的现象，“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我还在不停地做新的东西，但为什么大部分年轻人只是想怎么更安全？”她认为，那些type song表达的主题高度雷同，“就是那么几个，I’m the queen，我很real，我很厉害，我要climb to the top。一听你这个主题，就知道flow、歌词会怎么写，几分几秒会达到高潮，hook要重复多少遍，这种歌真的太无聊了。”

大包子DBZ坦言，她理解别人为何这么做，但不代表她赞同，“因为我内心有自己的秩序，我只能要求我自己怎么做，没办法要求别人。”

在节目里，大包子DBZ说她觉得曾轶可是真正的艺术家，这是她的真心话，“之前就很喜欢她，经常听她的歌，买她的实体专辑。她的音乐非常真实，她在她的领域做到了极致，我觉得真正的艺术家是把所擅长并且热爱的部分做到极致，而不是想讨好所有人。”
“那你觉得自己是吗？”

“艺术家不是说你的艺术造诣到达哪一步，至少你内心有那棵树（树的解释见文末），是很坚固的。虽然艺术家这个词充满了讽刺，经常会有人讽刺我，说你是艺术家，所以你要受穷。但在我眼里，艺术家还是个褒义词，我很喜欢这样的称呼，我也很希望未来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家，我的作品会让别人觉得像艺术品，而不是流水线上可替代的东西。”

她曾说，“我从未自称rapper。”说唱于她而言，只是表达方式之一，“我确实很喜欢说唱，但我爱的是音乐，说唱也是音乐，我爱音乐，所以我也爱说唱。”她不想给自己定位成rapper，“我想做音乐人，或者说想成为艺术家。”

她的确不只是rapper，摇滚、电子也是她在做的音乐风格。在2017年的一次采访里，她说，“我知道今年是嘻哈大年，但我突然不想做嘻哈了，我会去做我现在更感兴趣的音乐。”那次采访结束后，她发了两张以电子音乐为基底的EP《银》和《盐》，2019年她跟朋友组建乐队SOLID FLOW并发布同名EP，2020年发布第二张专辑《解冻期》，风格包含神游舞曲、独立摇滚、电子乐等。“我喜欢这样的音乐，我就去做。乐迷会希望我做回爵士说唱，但我已经长大了，我想探索更多的音乐类型。”

在节目里，大包子DBZ跟选手们相处融洽，也遇到了在音乐上的绝佳伙伴——Jinx周。

大包子DBZ去网上听了Jinx周的歌，被吸引到了，“她的音乐不是type song，她做的trap绝对不是type trap。她的歌词非常有意思，充满想象力，又能感受到其中的逻辑性以及她想表达的内核，听她的歌我就感觉是在花园里，不知道下一个转弯会有什么颜色的花，充满了惊喜。”
大包子DBZ说，她之前写歌很痛苦，“想承载的意义很多，就必然是痛苦的。”是Jinx周改变了她，让她不再痛苦。她们每天早上8点起来一起做歌，一天做六七个小时，下午交换工程，然后讨论交流。

“现在我做歌的过程很快乐，出来的结果我很满意，我很快乐，如果不满意，我知道它哪里不好，我也很快乐。”

她们成为了音乐上的伙伴，“我拿Jinx周说话的声音拼贴做了首歌，准备放在专辑里做intro。”这里所说的专辑，是指她跟Jinx周一起做音乐期间做出的第三张个人专辑。

今年3月30日，她发微博感慨，“原创音乐人一般做到第三张全长专辑就会陷入瓶颈，无处突破以至于迷失。”

两人在音乐上的交流使她跳出了瓶颈，直接在节目里做出了第三张专辑。

这是张以说唱为主的专辑，表达较以往更加直白，会呈现出她来节目前后从性格到制作手法的转变。

她之前每次做专辑，都会辞职，“我想集中精力做一件事。”做完后，又去找个班上。她不仅要养自己、养音乐，还要养猫。她家里有17只猫，都是流浪猫，她一直在做流浪猫救助，把流浪猫带回家，找人领养，“有的老弱病残没有人领养，那不就得我来养吗？”现在家里的猫，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没人愿意领养的。”她希望人们养宠物对它们负责，并主张领养代替买卖的理念。

为了多赚钱，她会接一些音乐制作的活，然而经济压力依然很大。她的音乐几乎没有为她带来收益，都是贴钱在做，她身边的音乐人也是如此。她所在的公司叫美丽唱片，里面的音乐人都是做小众音乐，甚至比她更小众，在初舞台她开玩笑说，她是她们公司最主流的艺人。“我们做音乐不是要一个什么结果，只是因为热爱，就因为太爱了，跟吃饭一样，必须要去做，不做不行。”

大包子DBZ给自己音乐的定位是ART-POP，算不上多先锋、另类，但始终以美、以艺术为最终目标，“我希望我的音乐是为一些奢侈时刻而做的。所谓奢侈时刻就是，很多音乐你会在开车、打牌、写作业、跑步时听，只是个背景音乐，有种场景性、功能性，我希望我的音乐只服务于一些奢侈时刻，就是这5分钟你只能听我的歌，你在想我的歌在说什么，这5分钟很奢侈，你就和我的歌在一起，你干不了别的事，就是此刻创作者和听众像共处一室。”
她最早接触的是摇滚乐，喜欢The Beatles、Joy Division，现在的音乐依然受到摇滚乐影响。25岁喜欢上椎名林檎，“喜欢摇滚乐是因为它真实，听到椎名林檎后，我发现音乐除了真实，还可以精致。她的专辑、编曲、歌词、装帧、舞美，任何环节都打磨得精美，像艺术品，我很想追求这种整体性、艺术性。”

10年前，她开始创作说唱，然而她在写说唱前没怎么听过说唱，“就凭着自己的感觉就瞎录了一些。”那时她对说唱不了解，不知如何评判说唱的好坏，便在豆瓣上找中文说唱来听，发现了同在南京的Jony J，加了他的QQ，向他请教什么是好的中文说唱。Jony J告诉她什么是好的说唱，好的flow，这时她才有了flow的概念，后来两人合作了《Summer's Gone》。在听音乐上，她听电子比较多，说唱较少，会听更具艺术性的说唱，“Kanye West的专辑是肯定要听的，还会听Tyler The Creator、蛋堡。”

大包子DBZ并不排斥成名，“成名很好啊，因为现在大家追逐话语权，并不是说真理一定会被大家听见，话语权在哪才会被大家听见，比如我想在我的音乐里呈现一些我所认为正确的价值观，并不是我说出来就会有人相信。我得先成名，拥有了话语权，这个价值观才能传播出来。”她想成名，但她认为自己难以兼顾艺术性和流行性，“兼顾艺术性，又能让大家喜欢，这是非常强大的能力。”

你觉得黑怕是什么？

真实。

你怎么定义黑怕女孩？我内心有个希冀，我觉得这个人身体内有棵树，这棵树是你的内核，是你内心的价值、秩序的总和。你内心有这样一棵树，你每天会用美好的品质、新鲜的能力去浇灌它，让你体内的这棵树越长越茁壮，你才不会随波逐流，才不会轻易地被改变，这样的你才是最真实的，我内心希冀的黑怕女孩是这样的。如果让我定义，我觉得是内心有这棵树的女孩。

撰文/@小强蜀熟  摄影/@君宝同学